元寿十五年。四月,汉国,演武场。
“啪!啪!”
“驾!驾!驾!”
阵阵清脆的马鞭声和少女独有的稚嫩清脆的喊声在一望无际的跑马场上不断回荡。一位身穿青色长裙,外披斗篷,头盘堕马髻的曼妙女子,正骑着一匹外域番邦进贡的汗血良驹纵情驰骋。胯下宝马青灰肥大的蹄足所过之处,皆卷起了一片细碎的砂砾和尘土。
女子名叫刘穆,乃是当今汉国的五公主。
同时马场的周围,数百名羽林军正严阵以待。他们五步一人,身披铁甲,手执长枪,将整个跑马场围了个严严实实。
而本应在今日训练骑术的军伍们却只能牵着各自的战马,在离马场相隔不到两丈左右的高处空地上傻呆呆地站着。
“他奶奶的!这女娃怎么又来了?这次我一定要上奏,我要狠狠地参她一本!”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满面虬髯,头戴铁盔,身穿戎铠的练兵将军马戍骑在自己那匹覆了甲的战马上远远观瞧,气得破口大骂。身旁的士兵们看着将军那张黝黑的脸庞挤成一个苦瓜,好似天空翻滚的乌云马上就要落雷一般。全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生怕成为他泄愤的出气筒。
“歇歇吧,马将军。人家可是五公主啊!这天底下哪有臣子弹劾公主的道理?再说了,你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别说是写奏章了,怕是这毛笔刚拿在手,稍一用力便会一截两段了吧!”
“谁他娘的在搭话?给老子滚出来!他娘的活腻歪了?”
正在气头上的马戍忽然听到身后队伍中响起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尖细言语。那股幸灾乐祸的轻佻口吻让他心中的怒火瞬间高了好几丈。他愤然转身,瞪起一双铜铃般大的虎目急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却猛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早已站定了一位身穿绀青色官服的白须老者。抬头望着马背上面容如夜叉般可怖的马戍,老者非但不憷,反倒将右手背在身后,伸出左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捋起了自己下巴上灰白的山羊胡子。
“马将军,按照您的吩咐,老臣我乖乖地‘滚’出来了。”老者笑着说道。
“哈哈!他娘的!我还当是谁竟然如此大胆,想不到你这个‘太子太傅’曹老鬼啊!怎么的?几日不见,朝上那群酸儒们拿腔拿调的口气倒全让你学去了!”马戍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
“休要耍嘴。马老六,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对五公主平白无故地占地跑马很不满嘛!您大可放心,本侍郎粗通文墨,这就回府替您书写奏章一封,待到明日上朝呈于圣上。‘骠骑将军’你就尽管放心,在府中‘静候’公主被罚的好消息吧!”
马戍与“曹老鬼”——侍郎曹靖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交锋”了几回合后。都没占到便宜的二人四目相对,先是沉默了数秒,突然不约而同地一齐爆发出爽朗的大笑。一些刚入伍的新卒看着眼前的将军和侍郎,全都跟丈二的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两人莫不是疯了?居然敢拿着“太子太傅”和“骠骑将军”的名头互开玩笑?而站在马戍身边的老卒们却对这种互相调侃的场面感到习以为常,表现得漠不关心。
“好了好了,老鬼。当初咱们这帮兄弟里就你读了点书。我说不过你。既然你在这儿,算兄弟求你。你去劝劝五公主叫她不要再跑了。你毕竟是圣上钦点的先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教不严,师之惰。她是公主不假,可你作为老师这点管教的权力应该还是有的吧?前段时日,咱好不容易赶跑了匈奴,又招了新卒苗子,本打算抓紧时间赶快练练骑兵,争取下次一口气直冲进大漠深处,杀他个片甲不留,绝根灭种!可现在呢?乖乖,五公主这丫头遛了将近四个时辰,耽误我练兵不说,我是真心看不得她如此糟蹋胯下的那匹宝马啊!还有我听旁人传闲,说自从你教了五公主,就没让她老老实实地在宫裏待上过一天!难道你就不怕被那帮酸腐老儒抓住把柄,围举攻讦?”
短暂笑声过后,马戍的脸又变回了那副苦瓜样。他压低声音,恳求着曹靖帮帮自己。曹靖看着眼前曾经一起在战场上躲过枪流过血的舍命弟兄,点了点头。伸出他背在身后不见了小指的右手,二手齐力摘下了头上的官帽。满头的白发不禁让马戍大吃一惊。
“老鬼,我记得你还不到五十岁啊,怎么就老成这样了?”
”老六,你当真觉得朝廷的官有那么好当?如果不是那次受伤让我再也拿不起刀刃,说不定你我兄弟二人如今还能一起上阵杀敌。圣上怜悯咱当初舍命相救,让粗识几个大字的咱任了个闲散的侍郎。落得清闲,也能混个温饱。可谁又能想到他就突然让咱去给公主当先生了呢?且不说我这芝麻大小的官和‘公主’八竿子打不着,古往今来哪有男人去教公主的道理?唉,与其在宫中整日顶着个‘曹主傅’的名号遭人耻笑,我倒真希望那帮酸儒赶快上奏弹劾我,让陛下收回成命。“
曹靖抱着手中的官帽若有所思,随即抬起头眺望着远处单薄寂寥的跑马场内的那抹跳动的青绿慢悠悠地说道:
“圣上龙生九子,唯独五公主一个女儿。当年生在军营裏的她是你我从小看着长起来的。这丫头打小就野,不喜欢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整日裏缠着你我二人教她骑术刀法,咱们兄弟虽然倾囊相授,奈何五公主的天赋实在有限,这么多年也就只学了个皮毛……光阴似箭啊!老六,一眨眼公主今年都快二十岁了,咱们都老了呀……哦对了,差点忘了。过段时间太上皇过寿,这是圣上派人给你我送来的请帖,到时候咱们兄弟可要一醉方休,不醉不归啊!”
说完,曹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红色的贺帖,连同手裏的官帽一并递到了马戍手中。整了整官服,回身对一旁牵马的新卒说了句“借我一用”后,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缰绳,随即翻身上马。战马认主,自然不会允许他人随意上背,当即尥开四蹄奋力翻腾试图将曹靖摔下。然而,马背上的曹靖仅仅用力扽了两下缰绳,原本暴躁的战马居然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扫起了尾巴。
“真听话。伙计,走吧。”
随即曹靖双腿一夹马腹,得到指令的战马打了一通洪亮的响鼻以示回应。就这样一人一马从队伍中一跃而起,直直冲过马场外侧的羽林军间的空隙,来到了他们身后的圆木栅栏处。看着眼前高度与战马几乎持平的粗木栅栏,曹靖没有犹豫,借着战马下坡奔跑的速度和冲力估算好距离,双腿再次夹紧马腹,一抖丝缰,战马的后蹄猛地发力,“蹭!”的一下,旱地拔葱高高跃起,轻松地跳过围栏,追起了五公主刘穆。
缓坡上的一众军伍瞪大双眼,皆被侍郎曹靖的驭马之术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刚才那名新卒,他清楚知晓那匹战马的性子烈得很,自己驯了差不多两个月才勉强让它认主,而那名与将军交谈甚欢的小小侍郎竟然只用了三息不到就如此轻易地驯服了此等烈马,不禁让人啧啧称奇。
“将军,这位曹侍郎到底是什么来头?”新卒思来想去,实在难解心中困惑,只能去问一旁的将军马戍。
“还得是你啊,曹老鬼。这手驭马之术放眼整个汉国无人能出其右!只可惜,教了五公主这样的废材,这么好的把式后继无人了呀……”
马戍没有理会新卒,他坐立于战马之上喃喃自语。眼神则一直紧紧地盯着跑马场上的曹靖,从未离开。而进到了马场的曹靖此时正俯身驱马不停加速,很快便追上了五公主刘穆胯下的良驹。待到两马持平,曹靖突然撒开手中的缰绳,左脚踩住鞍桥瞬间发力,整个人就这样腾空而起,向左侧翻了个跟头稳稳坐在了刘穆的身后。接着他夺过五公主刘穆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扽,胯下的那匹早已累得精疲力竭的宝马似乎如释重负一般,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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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日落西垂。四名年轻力壮的太监肩头担着一顶华盖辇轿,而轿里坐着的正是刚被侍郎曹靖勒令回宫的五公主刘穆。还没玩够的刘穆气极了,在轿子里不住地乱动,身下的太监们因肩上的震动而脚步发虚,但无人敢言语。他们都默默地拼了命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稳住轿子,任由五公主胡闹。他们知道,养尊处优的五公主生性刁蛮,身边的宫娥太监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在旁人看来,那些被赶出五公主寝宫的宫女太监并没有犯什么难以宽恕的错误。而对于他们的主子五公主刘穆来说,她看不顺眼就是他们犯下的最大错误。
“哎呦呦!公主大人,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饶了你?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奴才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穆突然猛地从轿子的侧窗伸出左手,一把揪住了跟在轿子旁边,衣着与抬轿太监们完全不同,手拿拂尘的老总管的耳朵。拽得他哇哇只叫。
“我问你,为什么刚才曹伯伯拦我坐骑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手阻拦?本公主都还没骑过瘾呢!单凭这一条,就定不能饶你!”
抬轿太监们的脚步丝毫没有放缓。刘穆的整个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精心布置的软座上,右手托腮,左手仍揪着老太监通红的耳朵不放。虽然这会儿她揪耳朵的力道已经小了很多,但老总管却根本不敢挣脱。他费力地弯腰低头,好让自己的身体和抬起的轿子一平,尽显低微谦卑之态。脚上也不闲着,不断倒腾着小碎步好让自己肥胖的身躯能跟上抬轿太监们的速度。
“公主您息怒,非是小的不愿出面阻止,实在是打不过曹大人啊!就他那套行云流水般的驭马之术少说也得有十年的武功傍身。再说曹大人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小的们可担待不起啊。”
“哼!算你这老家伙识相。当初曹伯伯和我爹爹一起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这老狗还在服侍上一朝的昏君呢!”刘穆冷哼一声,放开了揪着老太监的手。抱着肩膀,嘟起嘴一脸骄傲地说。
“是是是,曹大人文武双全,真是吾辈楷模啊。”
跑马场离刘穆的寝宫很远。轿子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了内院。抬轿太监们累得气喘吁吁,其中的一位甚至一个没留神脚下一空,双膝发软直接累趴在了地上。轿子顿时失去了平衡,“轰隆”一声重重掉在了地上。
轿子突如其来的剧烈颤抖打搅了刘穆的好梦。她气冲冲地掀开轿帘,对着那些匍匐在地的太监们毫不客气地骂道:
“真是一群狗奴才!连停个轿子都不停不好!等会儿通通给我滚蛋!”
“五公主!小的们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太监们哀求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站在轿子里的刘穆却并非真心想要赶走这群人。她只不过是觉得这样痛快地肆意辱骂他们更能体现自己“五公主”的威严罢了。
可是骂着骂着,刘穆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她隐约瞧见自己寝宫门前的角落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眼生的太监。脑袋一点一点的,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去。” 刘穆叫起跪在身下的老总管,伸手一指。“把他叫过来。鬼鬼祟祟的。”
“诶!”
精明的老总管得了令,迅速起身,急忙迈动身下的两条胖腿紧紧地倒腾。到正倚墙打着瞌睡的小太监面前,冲脸抬手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啊?”
睡着了的小太监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一脸迷茫地看着面前的老太监,捂着火辣辣的脸蛋,大脑一片空白。
见小太监醒了,老总管也不废话,一把揪住他肥大的后衣领,将他一路拖拽到了刘穆的轿子前。
“五公主,人我带过来了。”
这会儿刘穆已经重新坐回了轿子里。老总管谄媚地伸手掀开轿帘,向里面通禀。刘穆并没有探头。她隔着半个轿帘冷冷地看着被拖过来跪倒在地的小太监,向一旁扶帘的老总管满意地点了点头。
“手里拿的什么?来我穆焕阁做什么?”刘穆斜着眼睛,半张朱唇,冷漠地问道。
挨了打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望向眼前红帷金边的轿子,这才意识到里面坐着的正是穆焕阁的五公主。当即纳头便拜,周身抖若筛糠,哆嗦着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举过头顶,结结巴巴地回道:
“是,是,是圣……圣上叫我给,给五公主您……送,送来的贺帖。”
“贺帖?”刘穆听后迟疑了下。她实在想不出近来有什么日子值得庆祝。
刘穆久不回话,老总管有些慌张。他急忙抢过小太监手中的贺帖,撩袍跪倒,颤抖着举起双手,将贺帖递进了轿子。
“公主,这个混账奴才不懂事,老奴替您把贺帖拿来了。”
老总管的话打断了刘穆的思绪。她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玉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轻轻地掐住贺帖的一角,接了过来。
打开贺帖,借着侧窗透进来的阳光端详了一会儿,刘穆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了笑意:
“哈哈,刚才还在想近来有什么喜事,原来是皇爷爷的寿辰快到了。此等大事我居然给忘了,真是罪过罪过!”
“公主大人每日用功学习,老奴斗胆揣测,太上皇他老人家若是得知您是因读书刻苦而不小心忘记了他的寿辰,想来不会怪罪的。”见五公主高兴了,一旁的老总管赶忙趁热打铁,溜须拍马道。
“你,是新来的?看着面生啊。”收好贺帖,刘穆站起身掀开轿帘,望着身下跪倒的小太监冷冷问道。
“回五公主的话,小的刚入宫不到两月。”小太监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说。
“不到两月?你倒是有些好手段,父皇居然也敢让刚入宫的你跑腿。”
“运……运气好罢了。”
“什么!你居然如此轻视父皇的赏识?该当何罪?”
刘穆撇着眼,居高临下地瞧着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小太监,顿时玩心大起。她佯装生气地大声训斥,可把轿子前俯身跪倒的小太监给吓了一跳。立马将身子压到更低,想要和身下的青砖融为一体。
“小的一时口误,还请公主责罚!”
“你,叫什么名字?”刘穆问。
“本家姓齐。也没个大名儿,入了宫都管小的叫小齐子。”
“在这儿等了本公主多久了?”
“回五公主的话,小的两个时辰前就到了。传话太监说您不在,小的初来乍到的也不敢乱走,便在宫门下站了两个时辰,等着公主您回来。”
望着小齐子趴低了身子的娇小后背,刘穆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小齐子是吧?过来。”
”公主,您叫我来……“小齐子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迈着碎步来到了轿子跟前。
”谁让你站起来了?趴下!“刘穆冷冷地喝道。
小齐子身子一颤,很顺从地趴在了地上。
看着小齐子已经跪地趴好,刘穆随即伸出她穿着绣花鞋的玉足,一脚便踏了上去。
“啊”
小齐子突然冷不丁地叫出了声。他娇小的身躯感受到了一股向下的巨大压力,稚嫩的手肘和膝盖硬生生地硌在身下崎岖不平的青石板路上,而踩着小齐子后背的刘穆假装没有听到,于她而言,这个踩在她鞋底之下的小太监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猫,他的死活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今年多大了?”
“回公主的话,小人今年十七岁了。”小齐子强忍着疼痛,低声说道。
“十七岁?为何长得这般娇小?”刘穆很是惊讶。
“小人.……小人的家乡常年受灾,亲人朋友都死光了。本来我的岁数已经不适合再进宫当太监了。可也就是得益于小人发育不良生的娇小,这才有幸进宫得以活命。”
小齐子微微抬起头,头上的帽子便碰到了刘穆的后小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刘穆将双足全部踩在了他的身上,彷佛要将他的脊背生生踩断。
“你是哪里人?”
“回公主,小的是南楚人。”
“南楚? 不应该啊……”
刘穆听后眉头微皱。她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去过南楚。此地虽然偏远,但民风淳朴。而且当地官员盛情招待自己的时候,她看到官员们和他们身边带来的百姓们个个身强体壮,哪里像小齐子这般弱不禁风,哪里又像是闹了灾的样子?
“咔吧——”
忽然,刘穆猛地觉得脚下一空,毫无防备的她差点摔倒。低头一看,发现身下的小齐子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狗奴才!你是想摔死我吗?”刘穆生气地呵斥道。
“……”
然而,地上的小齐子早已力尽昏了过去,根本听不到她的训话。
“呵,活不长的狗东西。”
刘穆冷哼了一声,对此毫不在意,也没有丝毫的同情。她觉得这就是奴才的本分,他们天生就是为她服务的,不管自己怎样对待他们,他们都不能有半句怨言。她面无表情地从小齐子瘦弱的后背上迈了下来,伸出手示意老总管过来扶自己。老总管顿时心领神会,麻利地站起身,恭敬地搀住了刘穆的手。
“公主您别生气,等下我就把这条死狗拖走,省得他躺在这儿碍您的眼。”
“呵,他是死狗,那你是什么?”
“公主您真会开玩笑,老奴我呀,是公主养的哈巴狗啊,汪汪”
……
夜半时分,趴在穆焕阁门外的小齐子终于在身下青石板冰冷潮湿的刺激下苏醒了过来。
他费力地站起身,嘴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被踩过的后背依旧隐隐作痛。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寝宫外面。他站直了身子,右手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慢慢地朝穆焕阁外围的宫墙走去。
到了跟前,小齐子背靠墙面,朱红的宫墙上布满了露气凝结成的水珠,尽数染湿了他后背单薄的太监服。但他毫不在意,有了踏实依靠的后背传达出安心的信号,小齐子闭上眼,原本紧张绷直的身体和神经也在这一瞬间松弛了下来。约摸着过了一刻左右,彻底恢复了体力的小齐子睁开双眼,抬起头望着满天璀璨的星河。忽然,他的眼睛被那颗最明最亮的北斗星吸引住了。看着那颗指引方向,号令群星的星斗,小齐子的心里默默许下了一个誓言。
“五公主刘穆是吧,我记住你了。”